当前位置:

散文丨吴丽莎:浯溪草木心

来源:红网 作者:吴丽莎 编辑:施文 2024-03-20 11:46:48
时刻新闻
—分享—

????_20180625094326.jpg

QQ截图20240319172534.png

刘太平/摄

浯溪草木心

文/吴丽莎

唐代文学家元结抒写了《大唐中兴颂》,再由正当书法成就巅峰境地时的书法家颜真卿将此文篆刻于永州祁阳湘江边的一处崖石之上。自此,旷古元文,璀璨颜书,硕绝奇石,三合为一的天工巧夺,造就的浯溪三绝美名远播。千百年来,陆续引来200多位文人志士到此游览“打卡”,相继铭诗刻赋于各路原石之上,成就了国内最大的碑林——浯溪碑林。

也吸引了我这个无名小女子前来瞻仰古人先风。久仰千年打卡地已久,由星城坐高铁到此地,原来仅仅一个半的时辰,甚是便利。关闭手机,走进这奇妙的人文绝景。

杲杲日出,难得好春光。碑林不大,迥异嶙峋的怪石异字曝露于暖阳下。经历了千百年的增刻雕琢,又千百年的风霜雪雨的打磨,每一块碑石都彰显了一段历史,成为时光的印证。先人们已逝,它们为他们,记录下曾经来过的痕迹。如有什么能够见证永恒,一定是眼前这不朽的文碑呀。

当指尖触摸到叛忠奸的神秘镜石,恍若寻到了一件穿越时光的上古神器;仿佛横空劈下的镇妖“夬”符,威凛煞人,字间竟蘸着匪夷所思的血色,使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用旁边随意捡起的小石子敲击了 著名的“石韵金声”,果真发出了不同寻常、幻妙有趣的声响;聆听着窊尊夜月的美丽传说,亲身丈量了传说里神仙落下的足印……不禁沉醉在这千年沉淀的底蕴里,久久或凝望,或静坐,夜幕忘归。

此行的我不仅深深叹服于浯溪碑林的名胜古迹,也被浯溪公园里的古植拨动了心弦。

如说碑石上的字是永恒的,那陪伴它们的草木何尝不是晕染到了“仙气”的。何出此言?

无产阶级革命家陶铸美文雕石的对面,屹立着一位老者。这位老者可有一千多岁了,论辈分,伟大的陶铸先生也得向千岁老者拜上一拜。老者曰宋樟,植于北宋初年,如今仍然郁郁葱葱,直耸入云霄,他的根部间延伸出了一截顽石,树与石合长在了一起,该奇景被取名为——宋樟抱石。为何用“抱”形容,而非“压”?细看,沉思。

千年前,宋樟也许只是被种植在了石头旁边。一开始的年轮里,不难推测,身旁的大石抑制了小樟的壮大,否则按照千年之龄正常的生长速度,应能远远超过如今的高壮。然随着岁月更迭,物随境变。数百年翻去,小樟以强者的姿态,长成了参天大樟,他千年巩固扎实的根至少已是双人撑手合抱之粗,笼覆住了石身的大半。像是嘴里含着宝珠的巨狮,凛凛生威。顽石虽显得渺小了,却依旧无可摧残。一时也说不清谁更强大,他们以彼此共生的方式向游客展示着某种人类无法企及的胸怀。

而另一处的“空心樟”,却没有这般幸运了。细看也是抱石而生的形态,准确地说,又是抱石而亡。此二者就壮烈多了。樟树根与巨石交错缠生,上苍都无法分开的严丝合缝。它们像是一对不被世俗认可的恋人,死生都要结合在一起。

海枯石烂可有谁曾见过?

而我今日却真真见到了树枯石烂是如何一种景象——从树根上的几十公分处就烂了一个大窟窿,一直往上延腐。树被铁铸的围栏围了起来,游人已无法从树洞伸进头或手去探出个究竟,这颗樟树的心到底有多空?许是已然全空了。她连断臂的疤口都与周遭模糊一色,只有覆着暗藓的主干倔强地斜立在空中,树根和主干明明已枯竭而亡,不可思议的是,树梢顶部又新生了多处浅绿的绒枝。绒枝约莫几公分长,还没有草高,不大可能长成硬枝的,就像人类谢顶了的头,长出的细细绒毛,不过是一种表象安慰罢了。要说她真的死了吗?被巨石挤死了吗?可她依然顽立于风雨,不曾倒下。

巨石让她无路可生又承托着她的残躯,她以微微倾斜的姿势在天空中叹作一撇。在她的最末端,甚至还长出了类似尾巴状,摆着弧度的末梢。我被她震撼到了,若有所思。也许这注定是一种错付,一场虐恋。像极了现实中的某些空壳婚姻,早已空了心,却仍彼此捆绑桎梏着,忍耐、不舍、不甘,都似乎能从这空心樟里找到对照,试问遇到此境该何去何从?红尘滚滚也,空心樟它也深陷其中,无法倾说答案。

踩着修缮平整的鹅卵石小路一路向上,也学着宋代的大书法家米芾弯腰作揖,顶礼膜拜了瘦透漏皱的“一品石”。继续往上行,被一根从石缝里单独长出的竹子给吸引住了。这根小竹非丛生,独兀地生在了几块硕大的石碑中间,它的根是从一块巨石底部的凹处单独钻出来的。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个性十足。因为这颗怪竹,我便认真多留意了石上刻的字“再题浯溪,殿中丞卢察,字隐之……”,又好奇地在网上搜索了这位古人的资料,卢察,宋朝官员,今河南沁阳人,没有过多生平记载。联系到“再题浯溪”这几个字,感叹古人的爱好简朴,却又那样诚挚,他们千里迢迢舟车劳顿而来,铭刻下他们的光彩一页……谁不希望在这世间留下美好的痕迹,被后人铭记呢。哪怕这根小孤竹,似也有着不羁的野心呢。说它孤独,它却生得这般青俊惹眼!它是清脱的,也是坚韧、耐受寂寞的。此刻的灵竹也成功被我这个小游客记住了,何不把它当作一根也想沾染沾染文气的小灵竹,正当风姿绰约时。

由友人引领从高处由另一条小路折回去看最负盛名的大唐中兴颂碑,所谓不走回头路。

到了亭子内,遗憾地看到被玻璃罩保护起来的镇林之宝中兴碑,痛心原碑字早已被岁月侵蚀地字迹都难以辨认。但依然斑驳可赏颜真卿那遒劲中正的字体,和元结斐然入心的雄文!再也无可复制的奇迹。巨碑上方生了一块天然狭长的遮雨石,刚够遮住碑的半身,一丛绿枝慵懒伸展,夕阳打了一束光下来,偶尔摇曳的叶影子投影在了碑文上。此动人情景,使我即刻想起了李清照写的那句“君不见惊人废兴传天宝,中兴碑上今生草……”如此巧合。正当十七岁芳龄的李清照,势不可挡的才华难遮豪情,她是否真的有来过浯溪中兴碑呢?伊人是否也曾久久凝神于碑下,酝酿那锋锐激昂的诗篇?

站在红亭的一隅,望向远方。夕阳正好落在另一处半山亭央,周边树木包括此前看到的所有碑和植都在辐射的余晕下熠熠生辉……一抹白烟萦绕在庭廊里,这千百年间的一切,如这落日余晖下的苍翠,也如这飘渺离散的烟,离我们很近,也离我们渐远……

途径最后一站浯溪前,同友人经过了一片茂密的丛林。这些树藤恐怕都有上百岁了。随处可见一些老藤像巨大的蜘蛛丝结成的没有规则的林网,总有调皮的稚童们嬉坐在藤条上荡来荡去。显然它们有自愈存活下来的法子。看到好些颗身上有伤疤的老树,一处处疤像合不拢的丑贝附在根桠,我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这种古怪的树疤。草木有本心,不知半夜无人时,它们有没有疼得偷偷掉眼泪呢。浯溪公园的古木,许多历经千百年,它们早已同碑石和谐共生成为了一个丰实不朽的整体。

走近浯溪,一开始又失望了。来到小石桥上往下看去,溪水的源头不知自哪而来,孱弱而干涸。而小溪一边的岸被修得高耸无法靠近,另外一岸还是保留着原始怪状错落的石头,大部分石头依旧棱角分明,并得不到溪水的滋养,而溪底裸露出来的石子明显圆润多了。两岸参差杂乱的草木恣意生长着,细流汩汩向东汇入了前方浩瀚的大湘江。浯溪怎会是如此稀疏平常的一条干涸之溪?

想必元结当初看到它时一定是丰盈的,元结定是可以将足履涉入到清澈沁凉的溪水里,闻着两岸的鸟语花香,忘却仕途烦忧归心浯溪山水当中,否则我们的大文学家怎么如此珍视这方小天地若瑰宝,年年岁岁沉浸其伴,深情唤之作,我的溪呢?

亦或许,浯溪本就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溪,是元结眼里出了“浯溪”。在元结的心里,大江大河都不及它须臾,吾发现的宝贝吾珍重,何必要他人来认可。这似乎就好解了。

溪旁久坐,心莫名格外宁静。我想着下次一定要带上一本书,想待多久就到多久。一位著名作家曾说过,浯溪是于天地间的一处精雅的盆景。今日的拜临,在我看来,这不仅是天赐盆景,也是一处心灵驿站。天地寄放一处盆景,元结欣喜发现,把心留在了这里。而后,这个小驿站又收留过多少心?

微信图片_20240320090849.jpg

吴丽莎,女,教师。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电影家协会会员,长沙市网络作家协会会员。大学时代起在《萌芽》《青年文摘》《百花园》《芒种》等刊发表小说、散文,其中《你们的鞋子都很干净》获全国第二届百花园小小说校园文学大赛一等奖。

来源:红网

作者:吴丽莎

编辑:施文

本文为文化频道原创文章,转载请附上原文出处链接和本声明。

本文链接:https://wh.rednet.cn/content/646847/53/13645606.html

阅读下一篇

返回红网首页 返回文化频道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