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卿相·说柳词
文/文吉儿
“学诗当学杜诗,学词当学柳词。”柳永,宋词婉约派的代表人物,原名三变,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士。他是两宋词坛上拥有重要影响力的人物之一,留存词作二百余首,词调一百五十有余,且大多是改制新调,对词的发展做出了不可估量的巨大贡献,为后世词人开创了一条通达之道。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这句颇显自负之言,可以视作柳永这一生的侧影写照。他出身官宦世家,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毕生追求功名,但是终官不过屯田员外郎,且是暮年所得,可谓怀才不遇、仕途坎坷。
据典故记载,柳永年轻时也曾有缘考中进士,但仁宗喜好儒雅之词,柳永好赋艳词,又有看淡功名之言,“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仁宗便将其名在榜单中划去,让他“且去填词”。此后,柳永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开始了更加放荡不羁的浪子生涯,流连酒肆,眠花宿柳,常与歌伎、乐工为伍,将热情投入到了民间新声和词的创作中。可谓有失有得,在不断地文学实践中,柳词的个人风格日渐臻熟,在坊间也名声大噪,常常一词难求,更为他解决了衣食温饱,也算是诗词赚得酬金的先锋了。有相传,至晚年贫病潦倒之时,乃是歌伎凑钱将其安葬,为表敬意,每逢清明节还要相约祭扫,称为“吊柳会”,堪称文坛奇绝。
所谓,雁过留痕。从这些流传的词作中,并不难看出柳永一度“偎红倚翠”的人生轨迹。据统计,在柳词中涉及男女情感的词作约有150首之多,充分反映了他对世俗情爱的倾心和眷恋。
在著名的《雨霖铃·寒蝉凄切》中,柳词的婉约缠绵几乎达到了极致。此词作于天圣二年(1024年),正值柳永第四次落第,愤而南下,不得不与情人离别。调名《雨霖铃》本身就暗含别情,是唐玄宗闻铃追忆杨贵妃的典故。词之上片着重刻画离别场景,“寒蝉”“长亭”“骤雨”“兰舟”,一系列别情意象堆叠渲染出了凄凉气氛,融情入境,笔墨深情。之后,这种苦闷幽怨的情绪在下片得到了更为细腻的体现,角度也由实转虚,讲述了词人对别后情景的悲伤臆想。“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尾声的反问,更将整首词作推向高潮,起承转合,举重若轻,当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叶嘉莹曾称柳词是“从春女善怀过渡到秋士易感”,此词即是典型。纵观整首词作,语言率真质朴,尝以日常口语入词,贴近现实,易于理解,又不乏浓厚的文人气质,富于音韵之美,和谐婉转,所以流传颇广,被后世看作描写离别之情的千古名篇,传颂不休。
然而,柳词并不局限于抒写儿女柔情,此外亦有相当数量的关于景物风光的主题作品,以及咏史咏物佳作。
例如,在《望海潮·东南形胜》中,柳永并没有采用惯常的隽美悱恻风格,而是浓墨重彩地描绘了都市风光,艺术手法上也一反常态,大开大阖,层层宕开,韵致起伏之间,便将杭州城的繁荣景象描绘得淋漓尽致,衬出一派太平气象。
在《轮台子·一枕清宵好梦》中,柳永又将羁旅之情表现得无限感怀,融情于景,可堪细味。“念劳生,惜芳年壮岁,离多欢少。叹断梗难停,暮云渐杳。”慢词背后,结合词人跌宕的宦游经历,愁肠百结之处,难免黯然销魂。
总之,在柳词中,主题不拘一格,意象丰富多彩,即有写沉雄之魄,也可作绮丽之情,若评价其“格固不高”未免有失偏颇。更何况,由柳词起,词之审美意趣由“雅”通“俗”,使词得以重新回流民间,才走向了文学新格局,不可不谓开创之功。
“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当时的坊间流行曲,放在如今当下同样颇受欢迎,足见柳词对后世影响之深巨。他一边说着“浮名利,拟拚休,是非莫挂心头”,另一边又说“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他的恃才傲物和失意不满相互交映,即使在纵游之际也没有停止过对修学致用的追求。浪漫入骨,世俗入骨,失落中仍是不曾妥协的骄傲与坚持。
千年前,烟花巷里,朝欢暮宴。当浮华如雾般消散后,那个若隐若现的萧索背影,自是轻吟着“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白衣卿相。
来源:红网
作者:文吉儿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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