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捷/摄

做客溆浦人家

文/李文山

我到溆浦的时候，怀化市生态环境局溆浦分局正在委托第三方给溆浦生态康养度假区及中医药建设项目做环境影响报告。项目区就定在龙庄湾乡刘家湖村，地处是溆浦“南大门”，属于凉风界高寒山区，上接花瑶古寨小沙江，下连担不尽的龙潭。

走近合作社的那间新木屋，轻轻地叩响它的门环，我听它的声音，似乎还回味着古老的歌声。洁白的墙，青色的瓦，被偌大的药圃自然而然地包围着，充满了中草药古朴而又清新的气息。推开木门，一钩弯月把淡淡的月光从窗棂送进来，地上如同铺了一层白银，我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烧水洗了澡，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端了上来。

饭是大米夹红薯，菜都是百合枸杞鸡、土豆炖排骨、清炒山药、十全大补汤之类的食疗药膳。当然少不了芷江炒鸭、辰溪火炕鱼、雪峰乌骨鸡这些只在梦中见过的佳肴，我顾不得客气，吃得可香哪。

填饱肚子，收了碗筷，好客的女主人就安置火塘边，然后给我们沏茶。她说，在漫漫的历史中，人们孜孜不倦地去发掘中草药。而中草药也不负众望，为劳苦百姓消减了许多的病痛。我国人民对中草药一直怀有深厚的感情，流传下许多关于中草药的神话和传说，要讲起这些神话和传说来，怕是讲上几天几夜，几月几年也讲不完。别的不说，就说眼前的雪峰乌骨鸡吧。它可是湖南唯一、国内珍贵的肉蛋兼用型乌骨鸡品种，也是宝贵的稀有珍禽，2009年列入国家地方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名录。《本草纲目》记载：乌骨鸡，味甘，补虚，膳食最佳，该鸡蒸吃，可以益气补虚、滋阴养肾、美容养颜，是病后初愈、体弱的滋补品。因其食用和药用价值深受消费者的喜爱，同时也是当地农民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养殖效益好，市场需求大，从而对该品种的形成起到了促进作用。早在清同治十三年《重修黔阳县志》就有记载：“家鸡有数色，以皮肉与骨乌者佳”。追寻其品种形成，首先是地形复杂多变，山地切割明显，小气候变化频繁。垂直海拔落差大，最低海拔156米，最高1934米。山地植被层深，土壤偏酸，腐殖质含量高，终年气候温和、雨量充足，可利用的饲料资源丰富，产区山林、竹林、草地广阔，有较好的自然环境和相对封闭的山区自然条件，为它的生态养殖和发展提供了优质的物质基础和自然条件。随着经济水平的不断提高，消费观念从吃饱到追求健康的食品已发生明显变化，人们对雪峰乌骨鸡这种绿色生态食品越来越受青睐。

讲了雪峰乌骨鸡，我们觉得话犹未尽，又眼巴巴地恳求女主人为我们多讲几个中草药的典故。

于是，华佗苔藓治蜂毒、感人当归疗隐疾、小小梨子救人命、仙药黄精成正果的故事，就一一从她的口里行云流水般流淌出来。月华如水在我们床前慢慢地移动，我们闭上眼睛，枕着药香，享受这乡野花海无边的宁静，直至浑身的细胞全部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推开窗子，鲜花点缀的药圃，田埂上挑担的农民便扑入视野，油杉、白杉、柳杉、水杉、篦子三尖杉、雪松、华山松、马尾松、柏木、钟萼木等裸子植物成群成片在雾色中显得神奇莫测，难怪江爹爹说溆浦受第四纪冰川的影响很少，植物区内古老植物种类丰富，很多第三纪或更古老的植物得以保留下来，属于第三纪森林良好的保存地，是古老植物的避难所，野兔、狐狸、白面狸、豪猪、麂、麝或跳跃于树冠，或惊奔于灌丛，山顶青草翠绿，山腰雄姿对视，东南方向有巍峨屹立的白马山，东北方向有一眼神奇的白马江温泉，双双都紧锁在虚无缥缈的云朵之中，给青山绿水笼上含情脉脉的面纱，使人迫不及待地想掀开她，认识真面目。四周寂静无声，偶尔有鸭子嘎嘎地叫着，却一点儿也看不到它。唯一看清楚的是那云层底下的一抹淡红色，过一会儿，太阳露出半个圆脸，慢慢地从飘荡的云雾中升起来，最后才完全跳出白雾，一刹那间，这深红的火球忽然发出夺目的亮光，给云和雾镀上了柔和的橘红色。宁静的大地苏醒了，迎着晨风，浴着朝阳，显得分外妖娆，而晨雾却班师回朝了。

由凉风界山涧泉水汇集而成的小溪醒了，清澈透明，甘甜醇美。齐着墙根是一溜望江南，紫红色的茎，棱角分明；黄黄的花，像烧熔的黄金。我喜欢望江南，不仅在于它的形，更在于它的名。记得父亲还没有离我而去的时候，曾经拿着望江南标本给我看，说看到了它，就可以望江南了。望江南可以医蛇伤，若是谁被蛇咬了，敷上它就会好的。简直可以跟七叶一枝花一较高下了，我想当年兄长在神农架林区救人性命要是有它就好了，省得用了那个几百元的珍稀草药，回来受够了母亲的白眼。

除了望江南，紧挨着院子的一支箭也是顶招人喜爱的，整株草只有一片叶子，基部下延，外形似盾，另外在基部抽出一个穗子，挺直如矛，淡黄色，所以又称矛盾草。在草丛中，还有一种叫独脚仙茅的植物，合作社的女主人说最喜欢它，说是谁能将它完全连根拔起，谁就能用一只脚跑得飞快。我倒挺乐意去试一试，可又听有人说，独脚仙茅的草丝边是不常有人去的，因为那里边有个蛇精，身体粗壮得很，会常常出来吓唬人的。

新木房的西北方向是刘家坪水库，翡翠般镶嵌于山野腹地，水也不是很深，倒也呈现出碧波荡漾般的迷人模样。水面上漂着片片浮萍，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没遮住，便能见一些颜色，蓝蓝的，仿佛蔚蓝的天溶了一块在里边似的。荷叶下时常有虾跳动，它们弓着身子，那比身子还长的胡须踌躇地抛着，还一翕一张地伸着钳子，似乎已是老态龙钟了。微风过来，水面上漾起了层层涟漪，倒映在水中的景物，一会儿散开，一会儿聚拢，是那样的婀娜多姿。倘若下起雨来，水中的倒影顿时会变得零乱、破碎、依稀、迷离。然而，等到雨霁云收，风平波定，水库边的喜树倒影便会更绿更新。

李文山，湖北省作协会员，潜江日报社原副社长、副总编。在《人民文学》《民族文学》《中国作家》《上海文学》等杂志发表文学作品300余万字，多次荣获全国性文学大奖，并有80多篇作品入选多种权威选本及年度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