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战散文集《雨梯上》图书封面。

脱去标签的张战

——读张战散文集《雨梯下》

文/杨丹

最先知道张战时，她还不只是张战，或者张战老师，她是王跃文夫人。这似乎是紧贴在她身上的标签。

对张战的关注，也是从“王跃文夫人”这个标签开始。渐渐地，读她的诗，看她的访谈，听她的讲课，“王跃文夫人”的头衔一直稳稳当当，固若金汤，但“王跃文夫人”的标签却慢慢隐去，张战又回归诗人张战，回归“小丸子老师”。

于是，碰到不熟悉她的朋友谈及她，说这是“王跃文夫人”时，我总会忍不住多嘴几句，补充介绍一下她的人和她的诗。因为她有足够的内容和底气脱去标签，做好她自己。

如果要给张战老师画一幅速写，发量很密的童花头、甜美干净的笑容、像清泉似银铃的声音，当是独具特色的三要素。这三要素，辨识度是如此之高，哪怕是常被脸盲症困扰的我，也是一下子就牢牢记住了。

一同牢牢记住的还有她的诗。

诗集《黑色糖果屋》《陌生人》《写给人类孩子的诗》《张战的诗》，是这此年来，诗人张战献给读者的礼物。深圳读书月“十大读书奖”、丁玲文学奖诗歌作品奖、艾青诗歌奖、谢璞儿童文学奖，是缪斯女神发给她的奖章。

如同她的人一样，她的诗充满了光明、温暖、美丽与爱。

如今，笔耕不辍的她又出了散文集《雨梯上》。《雨梯上》分为四大部分，有回忆童年生活的《小龙湖》（第一辑），有怀念父母亲的《母亲的情书》（第二辑），有生活散记《雨梯上》（第三辑），还有写给诗友、学生和文友的评论《谁是谁》（第四辑）。她用诗人独有的观照方式和表达方式，捕捉日常生活中的诗性细节，营造诗意氛围，让人赏心悦目，给人以启迪。而在总体风格上，散文延续了她诗中的光明、温暖、美好与爱。

书中写亲情的章节很多。她又着重写了慈爱的父亲。她将细腻的情思，彻骨的思念，深沉的感情，化为平实的记叙，一次次戳中人们的泪点。

在《来到小龙湖》中，下放到农场的父亲给过7岁生日的小张战，在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家小商店里，买了一个乒乓球，一包红姜。还请食堂师傅炒了一盘猪肉。尽管肉是臭的，可父亲的心意散发着永远的亲香。如果说小时候，多是父亲爱“我”，长大后，则有父女俩爱的双向奔赴。这散见在“记味”的寒菌里，在秋刀鱼的烹饪里，在向ICU病房的医生技术性哀求，开恩放进去看父亲的情境中……

高大英武军人出身的父亲，年轻时“背上的肉厚厚的，趴在爸爸背上，像趴在软软的沙发上，舒服极了”。可病重后，父亲被病魔折磨得非常消瘦，久卧的他屁股痛，作者“把手伸到父亲身子下，帮他垫着，父亲身体真轻啊”。 那时，父亲的手已像裸露在外面的树根，可肿起来却会像包子，作者便强忍悲伤玩笑地叫他“包子手爹爹”。

爱得太过也是一种负担，但张战的叙述又是克制或者调皮的，这使得整个文章的调性哀而不伤。

她写父母亲的爱情。好“姿势”的母亲与有“出尘之姿的父亲”，相携走过54年的婚姻生活，相濡以沫，恩爱如初。尤其是74岁的母亲写给84岁父亲的那几封ICU情书，收割了我不少的眼泪。

《雨梯上》具有鲜明的童年精神气质，有生动的形象、诗意的语言和丰富的情感，能唤醒人们的自我意识，去探求生活的真相。这可能与她教授儿童文学有关，更与她心中一直葆有童真和童趣分不开。她有一双成人的眼睛，少女的笑容，儿童的心。

人生很残酷，可柔情的她总要捎上一个光明的未来。如《燕屏》中，结尾说，早殇的燕屏，女儿很乖，考上了大学，很有才华。这让读者压抑的心舒了一口气。她还喜欢用跳跃灵动的语言将文章布成一个谜面，谜底很有意思，可需要细心的读者去寻找。当然，不同的人往往会有不同的答案。

毋庸置疑，张战是一个优秀的诗人和作家。可她说“我很羞愧，我不算一个真正的诗人。诗歌在我的生命中并不是第一位的。不但不是第一位，它的位置甚至排在清早起来为家人煮一碗牛肉面的后面。”可以理解，这是张战的爱情和柔情。然后，诗又排在儿童文学课的后面。也可以理解，这是张老师的主业和饭碗。

因为这样的排序，我发现自己似乎更爱她了。爱这样充满烟火气，真实而温暖的张战。

张战老师爱做饭，有一手好厨艺。书中也多处有相关的描写，写得很详细，很精彩，很幽默，让人忍俊不禁，仿佛看到一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更仿佛闻到了食物香气。不管是专门到麦德龙买了高级食材隆重推出的西班牙海鲜饭，还是就冰箱的存货临时给女友做的土豆泥，不管是晨起给家人做的牛肉面，还是用自己酿的甜酒汁烧鸭子。都是那么有故事有生活，活色生香。她在厨艺上不固步自封，勇于尝新，自创了许多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如苹果炒鸡蛋、牛奶柠檬腊肉饭等。尤其让人忘不了的，是做西班牙海鲜饭时，与意大利的托斯卡那大米进行了几轮搏斗；烧鸭子时，边做边挤甜酒喝，结果鸭子没做好，自己却醉得四肢软绵……这又让我将她与那个顽皮可爱，爱冒险爱幻想的小女孩重叠。

她的灵魂常在天上飞，她的精神常攀在雨梯上，她的生活却非常接地气，充满烟火红尘。她是一个好女儿、好妈妈、好妻子，从小到大都受到家人的呵护和宠溺，也一直在反哺回赠这份爱。她在努力创造生活，也在尽情享受生活。她拿着大女主的剧本，过着小女人的日子。

张战老师活成了女性尤其是知识女性羡慕的模样。这模样，不了解的人会觉得是因为她嫁了一个好老公，而了解的人自有他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