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劲/摄

意迟迟，我很少在春天回到故乡

文/刘笑宇

大麻冲的山，大麻冲的梁，我很少在春天回到故乡。归田园，只是陶渊明的理想。

这不，从十八岁逃离故乡，又年年回故乡，凡四十来年，老之将至，这故乡清晰而模糊。

是儿时困苦日子的泪没擦干，模糊了视线？是送走父母后心存忐忑不敢回望？是走南闯北把别处当成了故乡？

人生如鸿雁，飞来飞去。在老家吊楼上，我见过大雁一排排成人字形，又成一字形高飞，它们是去哪儿呢？不能停下低飞？多希望其中之一落下来，落在我门前的老樟树上。

孩提时代，不知愁滋味。砍柴放牛扯猪草的事儿若有若无，而今只记得我犯错时，母亲用竹条把我抽得条条是血印的情节。扯秧割禾摘黄花的事儿若隐若现，而今只记得父亲在我犯傻时，用手作栗凿敲我脑袋的痛楚。有爱就有痛。这是对双亲大人的反感还是一种彻骨的怀念？

家乡的山水文章是一代一代先辈用血汗写就的。我只是这篇永远写不完的篇章中的一个小逗点。

长到18岁，我变得如此反叛。在暑假双抢季节，我在毒辣的太阳下插禾，哥嫂说，插禾弯七竖八，不是个做事的料。我的回答很自负，我就不是作田的！好在上苍眷顾，考上了大学，吃了国家粮。不然，这种大话会让人笑话一辈子。

走出故乡，我才发现，外面的天空不一样，没有父母的呵护，似乎飞也飞不高。

遗憾的是，我很少在春天回到故乡。清明节，纷至沓来的回乡脚步都难以唤醒我的欲望，我在千里之外，单位节假才一天，想回也回不去，只把一些祭思交由哥哥去完成。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近乡情更怯，我是怕回乡。尽管家乡修路修谱修祠堂，我寄回一串数字，但无以有大的本领回报家乡父老。每年春节回乡，我像个土匪，返程时车的后背箱塞满了家乡美味和亲人们的叮咛，我却没有变成山里飞出的金凤凰，我有愧啊。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故乡很美，尤其在春风里。

她美得特柔软。特别在月华如水的夜晚，如熟睡的母亲安静而温柔。不知你是否有这种感受，蛙鼓声声，更显静谧。

她美得很悠远。当你背上行囊，奔波天涯，游子回望更切。念及家乡美食，口水直流。说及风土人情，傲骄顿生。你虽远离了农耕社会的图腾，汗水洒在异乡，但半夜里你的委屈怨气只能对看月亮想着故乡父母说。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偶遇一家乡人，那种亲热难以言说。说谁家旺，谁家败，谁升官，谁发财，说着说着眼波涨潮，稀里哗啦。

她美得很出彩。春晨，太阳爬上山脊，村庄沐浴阳光。一栋一栋老屋，一层一层梯田，一拢一拢庄稼，就自然摆放。群山延绵叠翠，远听林涛阵阵。溪流脉管似的在田间跳跃，夹岸桃花夭夭，炊烟袅袅，氤氲了唐诗宋词。这里的春天，是粉嫩的，鹅黄的，青亮的，怯生生的。

她美得有仙气。传说炎帝有十个儿子。有一天，他的九个儿子到祁水边游历，恰巧王母娘娘的九个女儿在水边浣纱，美目盼兮，婀娜多姿。一招一式招人怜爱。九个王子见此地山水秀美，风光旖旎，美人在侧，便娶了九个仙女为妻。九个王子死后变成九座山，后人为了纪念九个王子，便在山上建了庙，后称九龙寺。有了故事，这里的山水便灵动而有仙气和文气。

她美得有故事。千百年来，故事说也说不完，而今也远去。但这里的变迁已是沧海桑田。这里原有的两个水库，其中一个变成了一个美丽的清湖山庄。连同天明山上的天明山庄，成了乡村旅游的网红打卡地。一些当地乡亲洗脚离田，成了山庄的服务员。故乡的夜晚也像城里，安了路灯，进村道路两旁的行道树绿意盎然，恭迎八方来客。每当红男绿女跳起广场舞，舞动了山村的多情与浪漫。

故乡的山也美，故乡的水也甜，故乡，我很少踏响你的春天，但这春天盛开在我的心坎坎。故乡就像一坛老酒，越陈越香，闻起来就醉麻麻的。故乡是我的靠山和港湾，诸多歉疚，诸多不安化为流水落红，多少记忆，多少怀想化为永远灿然的红杜鹃。

刘笑宇，湖南永州祁阳人。自幼喜欢文学，笔耕达30余载，在主流报刊发表诗文及影视作品近300万字。1984年开始写诗，发表诗歌作品1000多首。作品散见于《诗刊》《绿风》《中国小诗》《诗歌报》《国际小诗》《西部风》《边疆文学》《中国诗歌流派网》等国内报刊和新兴的诗歌网站、论坛。被评为为中国小诗网2015年度首届“十佳诗人”。获得过2022年中国永州柳宗元山水散文奖新永州八记一等奖，2023年首届“祁阳杯”全国油茶生态文学征文大赛诗歌类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