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水间
◎一生必须穿过的一条小溪
田埂细细碎碎
在一条小溪旁戛然而止
前行,泡在水里的岩石就有了鹰嘴
有了刀光,有了剑影
我放轻脚步,不惊扰一片落叶
整条小溪就落了下去
阳光从水面浮上来
鱼比水更冷静
隔水的目光,似对待一个老友
我手中的竹杖
困在半空,停止了试探
黄叶从枝头跌落
小溪却始终不肯退让
我跳进它的身体,站起来
就有了小溪的模样
◎在天马山
春立在最高处
等一场雨水到来
天马山的尽头
是木姜子花铺开的记忆
山顶的风擎着遥远的祭词
走向光年的那头
从雨水里打捞出的宋词
消瘦而清冷
灰色的天空下,雨水
抚摸每一处空缺
群山绿了下来
也许,我该更加宽容
扔掉一些不合适的词,以及
忽略一些不合适的景
◎山野梨花
对于渡头村的梨花
我咯显偏爱
无论多忙,都不会错过第一朵
谁能拒绝,清水河边白衣仙子的召唤呢
有些猝不及防
还没听到梨花的歌声
一大片桔子的金黄就闯入我的版图
这些被丢弃的桔子
仍用剩余的光泽,诉说一场不可能的逃亡
有些遗憾,没有蓝天相助
而灰色的云,按下了梨花的每一次跳跃
当然,它也阻止不了每一株晶莹剔透的释放
我爬上树顶
欲让中年变得更辽阔
却意外收到了孩童的天真与狂热
梨花的主人,用极平淡又憧憬的语气
给我勾画一幅不可知的风景
这里将会有农家乐,有新旧更替
我望一眼那片被遗弃的桔林
和正开得懵懂纯粹的梨花
只能默默地,祭奠一场不可挽留的丢失
◎阳光太暖
不能再多了
阳光暖得让人内疚
不能再往下看了
云朵浸满了水
不能再想了
那些从废墟里挖出来的颤抖
我羡慕钓者,一桶水
就装下了蓝天白云
◎止犇蝈蝈龙
你眉间传来的风
刺痛一个寨子,从此
幽林深涧,多了两道呼吸
一道是香樟,一道是黄檀
一枚红果实盗走了你的蝈蝈龙
你叫一声蝈蝈龙
满山都是蝈蝈龙。之后
你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最深的缠绵
直至,把天空也抱住
春水里,情人滩的颜色太暧昧
你用一个字抽丝做弦
拨动了一条水
◎美丽客寨
一条河穿过中间,河是中心
一边是平地,一边是山坡
一座桥连接两头,桥是中心
一头是木舟,一头是客寨
一个村端坐客寨,村是村的中心
美丽是客寨的中心
◎青朗码头
一个年轻的码头
背负不了人间烟火
一个失语的老人
伤的痕迹
卡在晨钟暮鼓的缝隙里
一只善解人意的老船
总是把一车别离摇得很轻
一些人被掏走了身体的火焰
也不觉冷
这个码头
有多少需要忘记的故事
就有多少需要记起的故事
当沉默变成沉重
码头和船
是黑夜里最痛的眼睛
◎站在来处和去处
与采石场那个唯一的石匠作别
我们踩着乱石前进
小溪左冲右突,发出污浊的尖叫
却被深谷的静谧与空荡稀释
叫声凄厉之处
野草被撕裂,洞脚瀑布跳出来
两个嬉笑的农人,在源头捉鱼
轻描淡写的游戏,让瀑布失去了飘逸
退无可退中,一股浑黄的怒吼
用最为笨拙的线条,一遍一遍地扑向前方
站在瀑布的来处与去处
用并不轻盈的姿势飞跃
让喉咙埋伏已久的声音,倾巢而出
渐行渐远中,我看见
瀑布推着怪石走
◎隐忍渠水
渠水的清丽,像八仙山
渠水的深沉,像天马山
渠水的宽厚,像南岳山
渠水的博大,像金龙山
……
渠水的每一处光亮,都有归宿
唯有隐忍太重
我找不到一片土地能安放它
◎今昔渠水
很多年前,大桥以下的河边
总飘着一条又黄又白的污水带
那时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
可这条污水带长长的锋利
让我想到了类似于死亡的东西
我怀疑自己的血管不够坚硬
会有什么冲出来
从此,我把目光藏在了最深处
又见渠水
往日的污浊,被诗书和画卷洗净
如同刘年的深邃
李叔同一样的空明
蛤蟆岩,轿子岩,恍若隔空谈论
一种叫做恬适的东西
一只巨大的焙笼岩站在岸边
学离去的主人
细品一个人的禅
一只失群的白鹭把风甩出很远
用翅膀追赶光线的语言
我看见渠水的身体笑着
在这个冬季
扬起驱风的长鞭
◎飞山高处
裹着动物的皮毛,踩着福尔马林的味道
与戴着面具的妖魔共舞
我不能捂住呼吸的耳朵
任凭底线在叫痛
欲求一个高处,或者一个真实的国度
你从杨梅酒中寄来的温度
我不止一次迷醉,在你的臂弯回到呱呱坠地之初
或许该丢弃,妖魔逼我戴上的面具
或许该在钟住过的地方做一个天堂
也给丑陋的灵魂留一间房
此刻,我登上你的名字,在高处
用皮肤和骨头歌唱
哦,带我飞吧,用你的深厚
离开那个地方
我需要一双属于自己的翅膀和一副胸膛
易彪林,女,侗族,中学一级教师。2014年获《关雎爱情诗》全国征文赛银奖;2018年散文《一元》获第六届“潇湘杯”三等奖;2023年小说《桃花雨》发表在《爱你》总第410期。
来源:红网
作者:易彪林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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