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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古佬:在“蛮”与“犟”中书写历史传奇——《世上有群宝古佬》系列之一

来源:红网 作者:申平华 编辑:施文 2025-06-18 20: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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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古佬:在“蛮”与“犟”中书写历史传奇

——《世上有群宝古佬》系列之一

文/申平华

宝古佬,这名字有质朴的泥土味,总被世俗偏见涂抹上“蛮”的色彩。自识字起,我便与它渐行渐远,自嘲“脱蛮入雅”。

经历六十一甲子的时光轮回,当内心真正走向从容与淡定时,再回首咀嚼璀璨的华夏文化长卷,才惊觉宝古佬文化有劲道、有韵味。

世上幸好有群宝古佬,否则近代历史的星河该是何等黯淡?

如果没有宝古佬魏源,国人都揣着“中国式聪明”,谁会撕开天幕“睁眼看世界”?

若没有宝古佬蔡锷挥剑掀翻袁大帝的龙椅,那“乌鸦鸦五体投地”的跪拜长卷,不知还要在历史舞台铺展到何年?

若没有宝古佬江忠源,那支撑晚清危局、左右中国走向的湘军劲旅,又该从哪片山野走出来?

若没有这群搅动历史星空的宝古佬,湖湘文化的近代涅槃也会失去源头活水,近代中国的历史波澜更不知该从何处惊起?

……

宝古佬,神一般存在于历史星空中。

作为宝古佬的后裔,我时常惶恐:我们或许是还保有宝古佬情结的最后一代人。

冥冥之中,总有种神秘的力量催我追溯那些人、重读那些事,撰写《世上有群宝古佬》系列文章(先写10篇),这似乎已是欲罢不能的使命。

不为拂去宝古佬身上的尘埃,也不为故乡文化争夺某种虚浮的尊严,只为探寻淹没在历史深处的宝古佬文化精神,与当今现代化伟业的深度链接。

——开篇题记

一、崀山资水间的文化基因:被误读的“神”脸谱

莽莽崀山,悠悠资水,这片并不富饶甚至有些贫瘠的大地,因世代人们孜孜以求“物华天宝,积善余庆”,自宋以来,得名宝庆,如今是湖南邵阳,历史上包括安化、新化、涟源、娄底等地。

山的巍峨赋予其刚毅骨架,水的灵动滋养其不羁灵魂,独特的人文特质就此在湖湘大地傲然挺立。

这里的先民自古民风剽悍,性情刀刚火辣。他们血液里奔涌着饱满的血性,脊梁上挺立着不屈的铁骨,言行间迸发着刚烈的锋芒,举手投足都透着鲜明的棱角,那份独特的气质常令世人汗颜。

他们霸蛮到近乎横蛮,义气到可以无我,以“剁下脑壳当板凳”的义气为自豪;倔强到不惜性命,犟劲堪比宁肯搬山也不搬家的愚公;同时也土气到掉渣,难觅温文尔雅的儒家斯文。

情与胆在此交织,血与火在此辉映,世人对这里的人爱恨有加,笼统称之为“宝古佬”。

于是乎,宝古佬便如神话般存在于江湖传说中:有他们“打码头”的商战传奇,有他们走四方的漂泊故事,更有“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十个湖北佬抵不过一个宝古佬”“国人皆畏湘人,而湘人皆畏宝古佬”的民间俗语广为流传,在历史长河中荡起层层涟漪。

神一般的传说,绘就神一般的历史脸谱。自然,“横”的色彩、“蛮”的色彩、“狠”的色彩也便越抹越浓,越涂越“真”,直至把“宝古佬”的尊严逼进历史的尘埃里。

即便在当下,“宝古佬”三字仍似褒似贬、亦正亦邪,现代人对其认知如雾里看花,日渐朦胧。

我们无法苛求历史为宝古佬勾勒精美的脸谱,更无法强求世人重新定义这个群体。但无论世人如何看待,宝古佬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总是在“蛮”中创造神话,在“犟”中书写传奇。

二、千年蜕变:因为“龙兴”,得名宝庆

古时宝庆,属南蛮边地,并无神奇。春秋时楚国大夫白善在此筑城,称为白公城。公元前202年,成为西汉第一批独立建制的县,名为“昭陵”。随朝代更替与历史浮沉,先后出现过“邵陵”“邵州”等名,而“宝庆”之名,自公元1225年起至1928年止,历经宋元明清,直到民国,沿用了700余年。

这片土地的命运转折始于南宋,宋理宗一登基,这块静默的大地突然迎来了泼天富贵。

原来是南宋最后的中兴之君宋理宗赵昀,登基前,是位很不受待见的皇室“平民”,最大的官职是邵州防御使,后通过权臣拥立为新帝。深感邵州有神力,是“龙兴之地”。登基后,立马“三板斧”:一是改邵州名为“宝庆”,把自己的登基年号改为“宝庆元年”,发行“宝庆元宝”,通行全国;二是升“州”为“府”,官员坐地起价,一夜从县级干部升为省级干部;三是欣然画一个圈,钦定宝庆为“中央特区”,一时间政策利好纷至沓来,富贵如潮水般涌来。

于是乎,宝庆如同火箭腾空般崛起,风起云蒸、洪波涌起。

当此时,华夏大地的六大名府,宝庆府赫然在列,与开封府、太原府齐名。长江以南的发展,惟宝庆马首是瞻。那时候的武汉、长沙、广州,都是宝庆的小配角,宝庆才是妥妥的“带头一哥”。

当年的繁荣与显赫,现代人已难以想象,但这并非天方夜谭,而是确凿的历史事实。

这段“祖宗阔过”的历史,让宝庆之名,名传天下,天下无人不知宝庆。

至于“宝古佬”之名何时流传,现无法考证。“佬”之称,古代就有,《说文解字》说:“佬,丈夫也”,一般指成年男子。唐宋以后在方言中逐步衍生出对某一类人的称呼,如称“乡下人”为“乡佬”,称富人为“阔佬”等。作为地域群体标签,是明清人口大流动以后,对那些性格特征比较奇特的外乡人称为“佬”。

比较可信的说法,世人称“宝古佬”源于明清时期“宝庆排帮”的崛起。他们长年穿梭于资江,好似“天外来客”,如同大海上飞翔的海燕,无惧大风大浪,勇搏激流,性格又极为强悍,沿江两岸人既敬佩、羡慕,又好奇、嫉妒,知道他们来自宝庆,惊呼为“宝古佬”,褒也称,贬也称,爱也称,恨也称,宝庆人自嘲也称,褒贬取决于语境。于是,“宝古佬”之名,得以流传。

三、宝古佬文化:在“蛮”中创造神话,在“犟”中书写传奇

宝庆之“神”,既非源于天赐恩宠,也非仰仗山水灵秀,而在于一套自成体系、“独立特行”的“宝古佬文化”——它富有“宝气”,却唯独缺乏中国式的圆融精明。

这种文化,赋予宝古佬天生有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霸气,一种“周天子算老几?”的傲骨,一种穷究事物真相、誓把黑与白“较清楚”的勇气,一种为世人所不为、敢为天下先的血性,以及一股不要命、“啥得一身剐”的蛮劲。

正是这种文化,使无数多的宝古佬每到历史的紧要关头,“一遇风云便化龙”。身上的那种“宝气”,立马转化为精卫填海之志,女娲补天之才。化茧成蝶,引领风骚。

如果站在历史高处,就不难领略这种文化的独特魅力!

不妨先数一数晚清以来近二百年,宝古佬创造的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传奇,深度感受一下宝古佬在近代中国转型的推手意义:

神奇一:宝古佬为近代中国“开天眼”。

晚清华夏的思想版图上,弥漫着腐朽陈酸的气息,紫禁城更是这股昏聩思潮的大本营。唯有宝庆大地,能让人感受到几许人间清醒。

当国人普遍端着烟枪、目光呆滞地仰望皇帝时,宝古佬魏源以一部《海国图志》石破天惊,喊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时代强音,如寒冬惊雷,为国人打开“睁眼看世界”的“天眼”。这面“离经叛道”的思想旗帜,至今仍在历史长河中高高飘扬,成为我们实现强国梦的精神法宝。

作为时代的精神高地,并不是靠魏源一人撑起思想的高标,更主要是:即便民间,也拥有时髦的思想。宝庆穷乡僻壤,这里远离朝廷,又非闹市,开眼看世界的思想却率先在这里静静地发酵,悄悄地传播。

当时的宝庆精英争相传读魏源的《海国图志》,“不读魏源书,枉为宝古佬”成为口头禅。那时的宝古佬,言必称“夷技”,“师夷”成为强国共识。

即便在宝庆乡村,与魏源无染的山野之人同样以追逐“夷技”为时尚。如始建于道光年间、与山西乔家大院齐名的108间荫家堂,其屋顶绘制的西洋钟至今依稀可辨,这种在魏源之前,就把皇上唾弃的西洋“奇技淫巧”高高托举的鲜活历史,足以证明当年宝庆的"师夷"之风已深入乡野、融入民心。

很快,宝庆不知不觉成为神州大地师夷强国思想的发酵中心与传播中心,一大批宝古佬如刘长佑、刘坤一等从这里走出来,成为日后洋务运动的中坚力量。

以宝庆为圆心,洋务思想的涟漪在湖湘大地层层扩散,最终席卷全国,国人的“天眼”由此徐徐睁开。就连与宝庆毗邻的曾国藩,这位饱读圣贤书的传统士大夫,也深受影响,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后上奏咸丰帝,将“师夷技”拓展为“师夷智”,使“师夷”上升为国家基本国策,推动近代中国洋务运动如火如荼地展开。

当国人的“天眼”洞开,洋务运动、戊戌维新、辛亥革命便如预设的剧本般依次上演。而宝庆,这个人间难得清醒的思想高地,自然成为这一切历史演绎的源头活水。

神奇二:宝古佬为湘军崛起开山奠基。

湘军,湖湘人的精神图腾,也是左右近代中国走向的重要力量。

世人一说湘军,就会说曾国藩创办湘军。

湘军到底如何起源?又是如何发展壮大的?

历史清晰地刻录着:

团练现象,古已有之。湘军始于团练,但作为湘军的摇篮,这个摇篮最早由宝古佬编织。

当曾国藩还在京城打卡上班时,宝庆的团练已办得如火如荼。1844年,宝庆新宁武举人江忠源会试落第后,返乡办团练,潜心打造能战之师。随之配合清军,镇压了当地雷再浩、李源发领导的农民起义。由此,宝庆团练声震朝野,不仅江忠源等人,一路破格重用,而且宝庆团练作为范本在全国推广。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后,咸丰皇帝陆续任命曾国藩等49位团练大臣办团练以保桑梓,就是基于对“宝庆团练经验”的高度认可。

湘乡率先复制“宝庆经验”。1851年,湘乡知县朱孙诒上任后,立马在全县兴办团练,罗泽南、王鑫、刘蓉、李续宾等日后的湘军名将脱颖而出,他们组织的团练队伍成为1853年曾国藩出山办团练的原始班底。从时间上说,宝庆团练比湘乡团练整整早了七年。

从地方武装转变为国家军队,是湘军“成军”的关键一跃,而这一历史性跨越依然由宝庆团练首次实现。

1851年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后,是年底在家“丁父忧”的江忠源受朝廷征召,率新宁团练赴广西参战,取名“楚勇”,成为首支出省作战的湖南地方武装,正式纳入国家军队序列。这标志着地方自卫的“团练”蜕变为正规军,现代意义上的“湘军”由此诞生。此后,“楚勇”的旗帜在广西、湖南、湖北、江西、安徽等五省高高飞扬,先后参与长沙、武昌、南昌保卫战。而此时的曾国藩,还在湘乡荷叶塘“丁母忧”。

湘军的威名是打出来的,“楚勇”一上战场,便令世人刮目相看,演绎出“湖南人会打仗”的神话。

江忠源率“楚勇”主导的全州蓑衣渡之战,精准预判太平军全军将从蓑衣渡北上湖南,于是提前设伏,用伐木塞江、炮击舟师之策重创太平军早期精锐数千人,击毙南王冯云山。这是朝庭先后任命三位钦差大臣、调集十几万军队镇压太平军以来,唯一一次取得重大战果的战役。时人郭嵩焘说“贼自广西窜出,独赖蓑衣渡一战,歼其渠魁,夺其辎重。”怒赞江忠源“知兵之名震天下”。

蓑衣渡之役,“楚勇”一战成名,太平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破了,“湖南人会打仗”的神话开始传遍朝野,成为一个时代的集体认知。“楚勇在,军心稳”——在随后长沙、南昌、武昌等地的激战中,“楚勇”成为朝廷与十几万清军不可或缺的“稳心丸”。

事实上,“楚勇”才是湘军最早且最正宗的旗帜。从军队的番号来说,当年的湖南不简称“湘”,习惯性称“楚国”,至民国时期,才逐步发生由“楚”到“湖湘”的转变,当年的“楚勇”便是现代人理解的区域“湘军”。曾国藩出山办团练,自己定义的“湘军”为“湘乡之军”,并没有全省之军的意思,因为他无法知道后来湖南会简称“湘”,他所说的“湘军”与我们现代所说的“湘军”同名纯属巧合。

“楚勇”,具备了成为军队的所有关键要素,名符其实是湘军开山一代,而且为日后湘军的崛起开了眼、装了胆、铺了路。无论是军队建制,还是战略战术,形成了一套可以效法的模板。

尤其是曾国藩出山办团练时,江忠源用神圣之手起了关键性的推动作用。一是提出扩大规模,“练勇万人”;二是提出“办水师”,控制长江方可扼住太平军的咽喉。这两大策略向皇帝上奏予以认可,为曾国藩湘军集团的崛起,赋予了两把威力无比的尚方宝剑。

曾国藩在衡阳练兵时,为找“挂靠单位”,多次诚恳地表白:说自己办的团练,要交给“江公樵眠(江忠源,字樵眠)统领”。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现代人只知曾国藩,而不知还有江忠源。或者把曾国藩当作湘军统帅,而把江忠源视为湘军将领,甚至是排位在曾国荃之后的湘军将领。

铁一般的史实证明:宝古佬是湘军开山一代,曾国藩是湘军崛起的一代。江忠源是湘军之父,是湘军第一代宗师,是第一任湘军统帅;而曾国藩只是第二代宗师,第二任湘军统帅。

神奇三:宝古佬为湖湘人才洪波涌起开“闸门”。

历史上的湖南,是人才荒芜之地。在朝廷眼里,湖南三面环山、北面有八百里洞庭与中原相隔,天然的大型农场,是流放贬官的理想场所。唐朝出个湖南进士,谓之“破天荒”。除了流放而来的屈原、贾谊、枊宗元等名人,本土人才寥寥无几。即便科举考试,在雍正以前,湖南人参加举人选拔,都要横渡八百里洞庭去武昌考试,这样,湖南人才蔚起的大门事实上被牢牢锁死了。

而打破几千年人才沉寂局面,开创湖湘人才崛起新时代,破局之功属于宝古佬。

湘军起,湖南兴。是宝古佬创办的湘军,才真正打开湖南人才崛起的“闸门”。

近代湖南人才群起呈现四波“井喷”之状,清晰勾勒出湖南人才崛起的地理轨迹,宝庆率先呈现人才“井喷”之状:

第一波:宝古佬文化圈的陶澍(1779-1839)有湖南“人才教父”之称、宝古佬魏源(1794-1857)是睁眼看世界第一人,又是思想文化湘军之父,宝古佬江忠源(1812-1854)是军事“湘军之父”,并带出刘长佑、刘坤一两位封疆大吏,尽管湖南在此期间出现过贺长龄(1785-1848)、李星沅(1797-1851)两位封疆大吏,但并没有带来人才群发效应。为清晰了解湖南近代人才“井喷”的地理版图,历史有充足理由认定湖南人才首次“井喷”,核心地为宝庆。由“人才教父”、思想湘军之父及湘军之父,共同按下了人才“井喷”的核按钮,湘军开山一代直接打开人才首次“井喷”的闸门。

第二波:以曾国藩四大中兴名臣为代表,湘军崛起一代形成人才“井喷”的壮观景象,核心地为湘乡;

第三波:以谭嗣同、黄兴为代表,戊戌运动与辛亥革命形成湖湘人才“井喷”的新高潮,核心地为长沙;

第四波: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新时代,湖南人才全面崛起,处处“井喷”。

湖南人才最早“出湖”的是陶澍,道光年间与林则徐齐名的汉人高官,胡林翼是他的女婿,左宗棠是他的儿女亲家,曾国藩是他的粉丝,至今乃公认为湖南“人才教父”。萧一山在《清代通史》中明确说:“不有陶澍之提倡,则湖南人才不能蔚起”。

陶澍何许人?如果说是个宝古佬,难免有争议、有“贴金”之嫌。但陶澍生于安化,安化历史上相当长的时期属于宝庆府管辖,宝庆文化中的梅山文化,公认的核心区域是新化与安化,有上下梅山文化之称。且陶澍早年赴京考进士,提供资助最多的也是宝庆亲友,尤其是宝庆隆回人,成全了陶澍的“出湖”梦。

陶澍是不是宝古佬不必确认,因为他受宝古佬文化滋养成长,在宝古佬文化圈泡大的,却是不争的历史事实。

自从陶澍破了“天荒”冒了泡,湖南各地人才依然还在沉睡时,宝庆率先呈现出人才井喷之势。

随着江忠源、刘长佑等率领“楚勇”在南中国东征西讨,成为朝廷唯一倚重的、能与太平天国抗衡的民间劲旅时,一大批宝古佬也就率先走上历史的主舞台。

江忠源四十岁官至巡抚时,曾国藩还只是个在籍侍郎,左宗棠还在长沙当“师爷”打零工。江忠源是继陶澍之后本土成长起来的正部级高官,正式拉开湖湘人才首次“井喷”的历史大幕。

美国史学家斐士锋似乎看清了这其中的端倪,他在《湖南人与现代中国》一书中说,晚清时期,仅宝庆新宁一个县,就产生了多达174位文官,其中有三名统辖两至三省的总督、一名巡抚与73名司道府长官。另还涌现出167名统兵官,包括53名提督、58名总兵、56名副将与参将。

这种奇观,活生生把“惟楚有材,于斯为盛”这八个大字牢牢镌刻在宝庆崀山顶上,湖湘人才“井喷”的地理版图,有力印证了宝古佬为打开人才涌流“闸门”立下破局奇功。

神奇四:宝古佬为中华推翻帝制、走向共和扛大旗。

每次登临岳麓山,伫立在蔡锷将军庄严肃穆的墓前,仰望那直冲云霄、恰似长剑出鞘般巍峨矗立的白色方尖墓碑,仿佛穿越时空,能清晰听见“为四万万人争人格”这掷地有声的呐喊。那带着宝古佬独具韵味的熟悉声音,在幽静深邃的山谷里经久不息地回荡,引发阵阵松涛此起彼伏,声响穿云裂石 ;与此同时,“将军拔剑南天起”所蕴含的万丈豪情,也即刻在心底翻涌涌动,令人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久久难以平复。尤其当目光细细掠过护栏上镌刻的“是真革命之先觉,乃敢特立而独行”这行苍劲有力的文字时,更能深切感受到蔡将军人格里与生俱来的天然傲骨,以及其血脉中喷薄而出的巨大勇气与非凡力量。

每当看到“独立而特行”的字样,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梁启超为蔡锷将军所撰写的挽联:“国民赖公有人格,英雄无命亦天心”。此刻,脑海中总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几个在过往蔡锷研究中,几乎从未有人深入探讨过的问题:

其一,回溯历史,华夏大地爆发的内战数以千计,仔细探寻不难发现,哪一次不是围绕着抢夺地盘、争夺位子、掳掠美女、强占牛羊等物质利益而展开 ?倘若没有这些实实在在的物质利益诱惑,仅仅是为了争取人格尊严、捍卫民众权利,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去发动战争,除了骨子里流淌着特殊精神血脉的宝古佬,谁会去发动战争?

其二,中华广袤大地,“知兵之人”遍布山野,手握重兵、权倾一方者更是多如牛毛。然而蔡锷将军彼时既没有丰富的实战经验积累,手中掌握的兵力也仅有区区一操场(约三千人),并且其军事理论很大程度上还停留在曾国藩、胡林翼所处的阶段——从他的军事著作《曾胡治军语录》中便可窥见一斑。在这样看似劣势的情况下,除了充满血性与胆识的宝古佬,又有谁敢贸然发动战争 ?

其三,纵观五千年中华文明史,但凡有人称帝,便意味着一场新一轮“排排座,分果果”的利益分配大戏即将开场,为此多少人梦寐以求、渴望“抢抓先机”?袁世凯称帝之际,举国上下的国人普遍都在精心盘算着如何在这场“分果果”的利益盛宴中分得一杯羹,就连被称作“旷世奇才”的杨度,都忙前忙后、积极组织“筹安会”,不遗余力地为袁世凯复辟帝制摇旗呐喊。而能够全然不顾个人得失与利益,毅然决然地踏上“倒袁”之路的,除了有着独特精神内核的宝古佬,又有几人能为 ?

更有意思的是,还有一位终结帝制、走向共和的元勋谭人凤(1860-1920),与黄兴、宋教仁并称“辛亥三杰”。谭人凤是新化人,也是宝古佬,章太炎称其“磊落有古侠风”,典型的宝古佬性格。辛亥革命的核心人物只有五人左右,而宝古佬就有两位,这绝非偶然。

事实上,辛亥革命时期,宝古佬是一个推翻帝制、拥立共和最激进、最积极的群体,在蔡锷、谭人凤的背后,无数多的宝古佬为建立共和奔走号呼,流血牺牲。

遗憾的是,所有蔡锷、谭人凤的研究中,几乎清一色地遗忘了他们的宝古佬身份,更遑论从宝古佬文化的深厚底蕴中,去探寻其精神力量源泉。人们总是习惯性地从他们的家国情怀、博大胸襟与崇高人格等表层角度,去解读他的英雄情结,仿佛这些伟大的精神因子是从天上直接降临,正好落入他们的血脉之中?

蔡锷、谭人凤的第一身份是宝古佬。宝古佬文化中“不服周”(不服周天子管)的叛逆精神 、“人格大于天”的朴素民权思想,以及“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无畏血性,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深深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塑造了他们“独立特行”的独特人格,也为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支撑其前行的巨大精神力量 。(后续将进行专题论述)

读懂蔡锷、谭人凤,就得读懂宝古佬文化。

宝古佬文化与时代大潮交融,淬炼出磅礴力量,使“将军拔剑南天起”成为种历史的必然!

因此,宝庆大地,称得上是推翻帝制、走向共和的思想高地。

神奇五:宝古佬为湖湘商业文化的觉醒扬帆领航。

湖湘商贾历史上如衰草残花,全无生机。在傲然挺立的晋商、徽商、潮商面前,湖南人常常自嘲道:咱湘人会读书、会打仗,但唯独在经商之道上缺乏天赋。

宝古佬却是湘人群体中极为特殊的存在,他们不仅饱读诗书、腹有才华,在战场上勇猛无畏、骁勇善战,更精通经商谋略,堪称一群既能驰骋沙场、挥斥方遒,又能纵横商海、叱咤风云的人物。

在湖湘商业的浩瀚海洋中,最早以商邦之名走出湖南、闯荡外界的,唯有宝古佬。他们不仅是湖湘商邦“出湖”发展的引路人,更是湖湘商业文化觉醒与崛起的领航者。

在近代湖南的商业版图上,对外唯一能够真正称得上“商邦”的,便是“宝庆排邦”。他们凭借着智慧与勇气,用简易捆绑的木头制成毛板船作为水上交通工具,巧妙借助水的自然流动之力,将海量的湖南特色物产,沿着蜿蜒的资水、奔腾的湘江,一路顺流而下,经浩渺的洞庭湖运往四面八方,成功实现了湘人数百年来“湘品出湘”的梦想 。在陆路交通尚未蓬勃兴起的漫长岁月里,宝古佬凭借着坚韧不拔的毅力与卓越的商业才能,对资水流域的商业活动形成了长达上百年的绝对垄断局面,其稳固地位谁也无法撼动。

同样,“出湖”遨游商海,也是宝古佬独占鳌头,他们永不停顿地拓疆扩土,用血与汗不断刷新新的商业版图。

晚清道光年间,坐落在今邵东市蒸水河畔的荫家堂,与远在北方的山西乔家大院遥相呼应,犹如古代商业文化一南一北的双子星座,无声却有力地记录着宝古佬所创造的商业传奇与神奇。

荫家堂的主人申承述专注于大米生意,凭借着敏锐的商业眼光和过人的经营手段,在湘江、长江沿岸的衡阳、长沙、岳阳、武昌、南京等主要城市,都开设了“申氏米铺”。由数十艘货船组成的私人船队,常年穿梭于资水、湘江与长江之间,“申氏米行”的旗帜成为当时大江大河之上一道亮丽夺目的风景。

而崛起于晚清时期的武昌宝庆码头,更是生动书写着宝古佬商帮抱团“出湖”、勇闯天下的壮丽传奇。

咸丰年间,湘军与太平天国围绕武汉展开了反复激烈的争夺,湘军收复武汉后,这座繁华的城市早已满目疮痍、一片废墟。宝庆商人凭借着敏锐的商业嗅觉,察觉到九省通衢之地战后重建所蕴含的巨大商机,他们如潮水般迅速涌向武昌,齐心协力打造了宝庆码头。这座码头迅速崛起,一跃成为全国货物吞吐量名列前茅的重要商业枢纽,汉正街九成以上的商铺,都归宝古佬所有。财大气粗的徽商对此垂涎三尺,还借助兴起的淮军势力,与宝古佬商帮展开了长达十多年的激烈争夺战,然而最终却只能无功而返。

如今,在武昌、北京等许多大城市中,留存下来的宝庆会馆遗址,依然静静地伫立着,无声地见证着宝庆商帮昔日的辉煌与荣耀。

时至今日,以易宝支付、58到家、三一重工等为杰出代表的两百多万宝庆商帮成员,活跃在世界各地的商业舞台上,凭借着智慧与拼搏,不断书写着新的商业传奇。湖南商海,依然由宝古佬稳执牛耳。

……

尽管华夏大地,处处都有神奇,但真正用硬核史实搅动历史星河,书写出恢宏的历史画卷:

晚清人间清醒之地;湘军开山之地;湖湘人才“井喷”的首发之地;走向共和的举旗高地;湖湘商帮异军突起的福地;而且还是近代湖湘文化转型升级的引擎之地。

实属罕见的神奇!

历史的星光聚焦一地,无数英名汇聚一身,不得不说:宝古佬,无疑是一张闪亮耀眼、极具分量的历史文化名片。

倘若我们一起再去穿越历史时空,捕捉灵动的宝古佬文化密码,也许愈觉其味更浓,其意更长。

申平华,费孝通关门弟子。年轻时出版《再造中国人》《思想解放与湖南发展》《青年行为学》《女性社会学》《出路》《从政道德》等著作十多部。历任湖南省委党校教授、科研处长,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副社长,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副秘书长,中国发展研究院副院长等职。

来源:红网

作者:申平华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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