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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韩平子:太阳落山的地方

来源:红网 作者:韩平子 编辑:施文 2022-11-03 17:3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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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的地方

文/韩平子

汉水像一条银色的项链,串起一颗颗璀璨夺目的明珠,这就是两岸不同的历史记忆和家园风情……

——题记

(一)

我是一个喝着汉江水长大的北方女子。

打记事起,我就怕水,家中姐弟六个,独独我是“旱鸭子”。这大概和我幼时溺水的经历有关。如今,虽住在四面环水的鱼梁洲上,亦不曾去汉江里嬉过水。而我对江河湖海,又是痴般地迷恋,每年的长假,要么,去看山色空蒙;要么,去见水色漫舞。

却不知从何时起,出门的日子久一些,就会想家,想念家门口的那一江碧水。江堤上走走,古城里逛逛,汉水边耍耍,这不仅仅是我,也我们一家人多年来的习惯、念想和福分。

假如不曾从汉口、仙桃、潜江、荆州、钟祥这么逆着汉水走一遭,假如不曾了解万里茶道、引江济汉、南水北调移民的这些历史,假如不曾触摸过汉阳造的红墙、石牌老街的灰瓦、大柴湖的竹芦,假如不曾亲见汤汤的汉水,时而宽阔时而狭窄、时而干涸时而浑浊,我的内心定然不会跌宕起伏,我的思绪决然不会飘远蹁跹,我的情感断然不会苦乐相煎。

原来,我早已和汉水、和这座城市结下了如血与肉般、剪不断的情缘……

(二)

父亲是山西人,母亲是陕西人,“秦晋之好”,大人们常常开着这样的玩笑。父亲母亲均爱喝茶,父亲喜熟茶,母亲爱花茶,喝得却十分节省。儿时,家里有白瓷红花的茶壶,并不常用,逢来客人,母亲才会滚上一壶烫嘴的茶。热气飘散开去,泯上一口,话匣子就打开了。待客人走了,壶里的茶早已变淡,母亲这才让孩子们去尝尝。

老家在黄河岸边,并不产茶,父亲如何学会喝茶的?当年好奇,曾问过父母。父亲说他的爷爷喜欢煮茶喝,还说我的爷爷奶奶也都是喜欢喝茶的。至于茶叶是怎么运到保德的,他也讲不清楚。母亲生在西安的大户人家,自然比父亲多些见识,她说从前能喝到的茶,都是秦晋商人从南方运来的。

母亲早已仙游,她所指的南方是不是汉水流域,也无从证实了。不过,看了中俄“万里茶道”的路线图,走了沔阳老街、石牌古镇,见了山陕会馆旧址的建筑,或雄伟壮观,或玲珑秀丽,竟鲜活如初,心里也就不再猜测。

老话说“无西不成商”。秦晋商人依托故里,互通商情,在汉水两岸的关隘重镇建立会馆,他们把茶叶、布匹、瓷器装上木船,一路逆汉水而行,在“南船北马”的襄阳上岸,经河南赊店,达到山西祁县,一路过黄河,穿越太行山,出“杀虎口”,到达呼和浩特,再延长至乌兰巴托、莫斯科,最远能抵达圣彼得堡。这条“万里茶道”上的外国人,最爱羊楼洞的“川”字砖茶,购买时用三个手指一摸,就能认定是否正宗,这种习惯沿用至今。

“走西口”,山路蜿蜒,坡石陡滑,肩挑背扛,驴骡负重,异常艰辛。 “万里茶道”能贯穿南北、联络东西,秦晋茶商是一支主要力量,他们的足迹之远,魄力之大,影响深远。

襄阳的一桥北头下也有一处山陕会馆,一座用琉璃瓦装饰的古建筑,二中的大门就是会馆的八字影壁。我家在解放路上住过,大弟小弟都在二中上过学。记得母亲去开家长会,到家就说起学校的建筑,有石狮、有戏楼,显得十分兴奋。那时,我尚在四中读高中,学业紧张,不常回家。每逢星期天,母亲会带着我们姐弟仨去吃酸辣面、油登儿还有米粑粑,从瓷器街转到皮坊街,走到了二中大门口,母亲都会停下脚步出神,母亲说“跟西安很像呢”。后来,每每坐公交从襄城回樊城,下桥时,我都会无意识地瞅一瞅那屋顶的琉璃瓦,蓝中透着绿,绿中蕴着黄,想象着古都西安的样子。

那时候我没去过西安,母亲也有几十年没回过了。现在想来,母亲那是在思念故乡吧。

想当年,父亲和母亲这对“秦晋之好”,也是巡着秦晋茶商的“万里茶道”,从汉口出发,顺着汉水西行,一路辗转到达了襄阳,只是他们上岸后,就不曾再离开。酸甜苦辣,人生百味,都被江水荡涤,随着汉水一同远逝。

岁月悠悠,叶落无声。

如今,母亲已长眠在汉水岸边的异乡。而我也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故乡与异乡的分际,亦然模糊起来……

(三)

汽车驶入汉蔡高速,这条与汉水几乎平行的快速路,很快将我们带入了江汉大平原,一处处星罗棋布的湖泊,一片片纵横交错的土地,一座座田园牧歌般的村落。

仙桃当地人,仍习惯将城北的汉水叫做“襄水”,代代相传。他们说那是一条从襄阳蜿蜒流淌的清澈河流,带来了无尽的福泽。

当我们一行人步入仙桃大桥下的水边时,只见河床裸露,杂草枯萎,水流迟缓,浑浊不清。我们震惊,我们失望。这还是那条汤汤的汉水吗?它的宽阔呢?它的清澈呢?这条曾经的泱泱大河,难道只能存在文字里、留在记忆中?

我查了一下这一带的地图,距离不远的地方是郑场镇,镇子西北角,有个六百年历史的商贸良港——“渔泛峰”,五百米的老街,有过“九渡十一庙”的盛景。汉口的航船、江西的木排、荆州的鲜鱼划子,还有汉中来的商船,都在此停泊歇夜,可谓“日有千船进发,夜有万盏明灯”。

前些年,因公来过仙桃,探访过渔泛老街,因时间久远,记忆模糊了。不过,对村子里的一棵银杏树印象深刻。这棵树,干已空,树形却高大、倔强,是老街的一道风景。《银杏树救驾》的故事,讲的就是这棵神树。传说元朝末年,朱元璋被陈友谅的士兵追赶至此处,是这棵银杏树救了他。几多年不见,也不知这棵古树是否安好无恙?

对岸就是天门的岳口码头了。此次行程,原本拟定去造访的,但受疫情的影响,只能放弃。

这一带的岳口、长埫口码头,我都听父亲讲过。上世纪六十年代,父亲离开河南明港,跟随解放军一军七师19、20团的官兵战士,来到南濒汉水的腹地,围湖造田,修渠筑路,开辟沉湖农场。从汉口到沉湖,走的就是岳口码头。

父亲说过沉湖不是湖,而是一个地名。大片的低洼地带,一望无际的泥滩。父亲告诉我,当年参加农场建设的,除了解放军战士,还有来自清华、北大、南京等大学的知识青年,他们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绣地球”,就是他们那个年代的“口头禅”。

当年的沉湖,军歌嘹亮,是一代军垦人难以忘怀、激情燃烧的岁月!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备战备荒为人民”;他们天不怕地不怕,跳进杂草众生冰冷的泥浆里,用钢锹一铲一铲地挖泥造田;他们用大无畏的精神,战严寒,斗酷暑,与天斗,与地斗,与蚂蟥斗,与老鼠斗,与血吸虫斗,与蚊虫疟疾斗;他们全凭一双手、一把钢铲、一副肩膀,用了六年的时间,聚沙成塔,把“水梦泽”的烂泥滩变成平整如镜的天下粮仓。

走在乡路上,看见两旁的杉树,成排成林,屹立云霄,这就是他们当年种下的,像一群战士,静静守护着家园,守护着那片被汉水垂青的富饶土地。流水、小桥、人家,内心不由涌起一股热流与感动。

去了大柴湖,我方才知道,几乎与父辈们开垦沉湖农场的同一时期,近四点九万的河南淅川人被跨省安置——“河南管迁,湖北包安”。为了成就“南水北调”战略构想,他们背井离乡,拖家带口,驮着锅碗瓢盆,整村搬迁。

淅川,我在沧浪海上眺望过,现已是一片汪洋。五一小长假,带父亲游览过丹江大坝,坐着游船穿越沧浪之水,来到水库中央的百喜岛上,只见烟波浩淼,浩瀚如海。那碧波荡漾的“小太平洋”深处,便是河南的淅川。

丹江口筑大坝,是水逼人走啊!他们已退无可退,他们哭着喊着与老屋、与故土挥手作别,他们在村子里流连踟蹰,他们怀揣家乡的一抷黄土,他们跪地拜祖磕着长头,他们知道这一别将是永诀,他们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即将埋葬在深水之下,成为游鱼的天堂。

他们分批分期,或乘车或坐船,从淅川来到襄阳,再由汽船转运,沿着汉水时而向东、时而向南,在悠悠汉水里耗时三天,抵达钟祥大同码头,浩浩荡荡。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搬迁,史无前例。

这一路上,他们都在憧憬着“鱼米之乡”的模样儿:美丽的湖泊,清澈见底;湖岸的四周,田地成方。何曾想到,等待他们的是大片荒凉的沼泽地,是大片漫天的芦苇荡。这里水患成灾、人迹罕至;这里井水腥臭,没有人烟;这里的竹芦,坚硬如钢。他们如何都想不通,他们是怀着舍小家顾大家的觉悟、抱着为国家新家的希冀才泪别故土的。一时间他们滚烫的一颗颗心变凉了、变苦了、变得不是味儿了……

在柴湖,流传着这样的歌谣:“芦苇墙,泥巴塘,两根砖柱抬根梁,四个砖柱一间房,外面下雨流湿床”。

那是一段特殊的历史时期,淅川移民无法改变,他们最终选择深明大义,选择顾全大局,克服巨大的心理落差,咬牙坚持,靠着人拉肩扛,战荒湖,造良田,白手起家,重建家园。现如今的大柴湖,屋舍井然,庭院规整;良田万顷,土地肥沃;凤梨鹅掌,鲜花满棚;街道宽阔,高楼林立;产业集聚,科技助力;移民面貌,焕然一新。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如今的大柴湖,人口增加到了十一万。他们乡音未改,风俗依旧,唱的是河南戏,吃的是捞面条,喝的是胡辣汤,一直沿袭着旱地耕种,俨然是“湖北的小河南”。我们接触到的移民三代、移民四代、移民五代,他们早已融合当地,把大柴湖视为故乡。

听着老移民全淅林讲述的亲历记忆,我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水;看着大柴湖移民谱写的壮丽诗篇,我又情不自禁地舒展眉头。我想,曾经历痛楚、如今涅槃重生的大柴湖,正走上一条生机勃勃的道路。他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过着忙碌或安逸的生活,他们之所以没有忘记过去,是为了明天能走得更好。

离开大柴湖时,几近傍晚,街头却阳光明媚,洒在周恩来总理的巨幅雕像上,熠熠生辉,他注视着前方,我忽然觉得周总理成了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讲,汉水,都是一条有故事、有历史的河流。这条一路流淌不息的大河,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

要用怎样的文字,我才能写出这一江的厚重!

(四)

我十二岁那年,父亲转业,随父亲先行到达襄阳,住在荆州街口邮电局办公楼四楼的一间宿舍。我插班到老地区中学(即后来的襄阳四中)读初二,班上的大部分同学住在荆州街的北段。关系熟络后,有同学知道我来自小地方,就带着我,沿着这条街走到大北门,爬上瓮城的土城墙看襄江。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宽阔的河流,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船舶,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巍峨的大桥。我欢呼雀跃:“啊,长江大桥!”同学笑着纠正:“这是汉江大桥!”我激动万分:“好大的水啊!”同学又笑说:“这水不算大,我奶奶说发水时,能坐在这城墙上洗脚哩。”

回家就跟父亲聊起见闻,父亲问我沙河宽不宽,我说宽。父亲问我沙河的水大不大,我说大。父亲接着告诉我,沙河的大名叫涢水,它只是汉水的一个支流。

哦,原来襄江就是汉水啊!

母亲来襄阳后,家就搬到了樊城的解放路,我那时已考上了四中,父母担心我住校不习惯,就在单位院里给我找了间房,每周回一次家。原本是可以坐班车的,如果母亲不督促,我会坐船回去。许峥同学家住江边的水利局,我和她一起走到大北门,独自又顺着江堤的小路,一口气跑到大桥下面的码头,坐上免费的轮渡,由一江春水陪着上岸,踏着青石板,穿过小街背巷。

似乎这样快乐的日子并没过多久。没几年,襄江水变浅了,河床裸露,船只减少,轮渡停运了。也只有在连续大雨时节,襄江才会混沌暴涨,河水湍急,激流直下。那时间,来江边码头看涨水的人络绎不绝,啧啧感叹:丹江水库又泄洪了。

南水北调、引江济汉、引汉济渭、鄂北调水,这些字眼,我在高中地理课本、王甫洲电站的贷款材料、程河标段的项目资金监管使用中多次看到、重复使用。在我的脑海里,它们只是一项项重大的水利工程。我从未没把它们和一条大河、一群常人、一些村庄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一旦联系起来,我的内心,荡起了无数涟漪。

在潜江石碑镇“引江济汉”水利工程枢纽,一条长约六十七公里的运河,将长江与汉江联接在了一起。长江水从荆州的龙洲垸入口,途经荆门的沙洋,在高石碑镇反哺汉水。

父亲曾详细描述过,汉水到了下游就成了“天河”“悬河”。当年他们从农场回汉口、或到沔阳采购物资,都要坐船,未到江堤,就能远远地看见来往的船只。如今,真的难以想象,眼前流动着的汉水里,竟然有长江水了。

反哺,这个词,深深地刺痛了我。

走在钟祥石牌老街,放慢了脚步。太阳明晃晃的,一处处的老建筑愈发显得破败不堪。寻着衣街的碎石,走到了东街,遇见一座历史建筑——“吴家大院”,便贸然进去。三进式的院子,土木结构,雕龙石砌,颜色虽破旧,却仍见得当年的气派。吴家有位期颐老人,衣着干净,老式的蓝布面袄,灰色的棉裤,白白净净,满面慈祥,敛着笑容,一语不发。老人的儿子叫吴继平,如今也七十多岁了。他说房子是祖上吴德胜留下的,原来开当铺、染坊和米行,生意做得大,是钟祥地域出名的大户。当年的汉水码头,船过千帆,是名副其实的“小汉口”。我问他现如今靠什么生活?他回答:“孩子们都在外谋生,不走出去,又能咋办呢?”

老街的惨淡与衰败,令我哀伤。

一条大河,被层层的拦截、节节的改向,哺育了中原,还要孕育北方;一群群人,要生离故土,要远走他乡;一些古镇,曾经兴盛的码头,因为汉江没了水,变成废墟,变成了遗址,难道那些漂泊的游子们,只有在梦里,才能忆起故乡的模样?

汉水,这原本是一条自然的河流啊,它曾穿越险峻的峡谷,一路由西向东,奔流不息,流淌了几千年,给两岸带无尽的福泽。如今,却“身不由己”,变得不再自然了,它要遵守起人类的规则、循规蹈矩了。到底是水改变了人的命运,还是人改变了水的命运?我着实是糊涂了。

此时,我的思绪,有些混乱;显然,双重标准,失了理性。

记得搬到鱼梁洲的第二年,老天接连下了几场暴雨,汉江水就开始了暴涨,漫过了江堤、漫过了引桥、漫过了马路,洪水开始倒灌,小区断水断电,大桥上有警察把守,只出不进。有家不能回,我冲着滚滚的汉水,好一通的乱骂。时至今日,我们的汉水,倒像是一个大湖泊了,水面宽阔,清澈碧蓝。我日日漫步在江堤,享受着它的宽厚、友善和平静。

水清人和,从古自今,都是人们美好的愿望。

我走到院中,努力地平复一下情绪。陡然,发现一棵楠树,好生的奇怪,叶子红一半绿一半。仔细想了想,大概也如人的心绪,一半喜风,一半喜雨。

(五)

站在汉口江汉关门前的小广场上,四处张望,我在寻找沿江大道88号,一座英国人用石头建造的楼房,那是父亲来湖北落脚的第一站,在它的对面,是一个军用码头。父亲说过武汉的夏天是个火炉,酷热难熬,每到晚上,他会卷着草席,去码头的甲板上纳凉。

军用码头十分醒目,大门上挂着八一徽章,码头对面的建筑,应该就是88号了。它处在江汉路的街口,墙上贴着“广源大厦”几个大字。

我的思绪开始纷飞。父亲是个军人,半辈子戎马生涯,跨过黄河、跨过鸭绿江,跨过长江,注定了居无定所。假如父亲当年不曾来过湖北,而是留在河南,会随着大部队换防去了浙江金华,也许我不会在汉口出生;假如父亲不曾去过谷城、老河口,支援“山、散、洞” 的三线建设,靠山近水扎大营,也许我们一家人,不会在襄阳落脚,也不会跟这汉水扯上关联。

然而,时光不可逆转,就像江水不能倒流。一条大江大河,就这样,改写了我们一家人、甚至于几代人的命运。

“秦之头,楚之尾”,这是汉水的起止,也是我们与汉水结缘的密码。一时间,我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来处。

汉水,是养育我的母亲;岸边,有守候我的家乡。

晴川桥下的龙王庙,那是汉水流进长江的入口,两水相遇,交汇处隐约出现坎一样的激波,大概是汛情刚过,并不似以往“泾渭分明”。无数的漩涡、波涛、翻滚、激荡、撕扯,这是载歌载舞?还是涕泗滂沱?我已分辨不清。

我们的汉水,这一路上,跌跌撞撞、起起落落,走到了终点,也找到了归宿,结束了旅程,也完成了使命,终于卸下了重任,像极了一个人,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我抑制不住,想起了母亲,想念父亲,想念女儿,很想回家……

晚霞染红了西边的天际,一个又红又大的太阳,挂在岸上,落得很慢、很慢,我注视着,久久不肯离去。听见身旁有人问,哪边是汉水?我随手就指:你看,在太阳落山的方向……

说完,泪水湿润了面庞……

来源:红网

作者:韩平子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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