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岭忍冬的温柔

文/魏悦来

疏篱翠蔓玉交加，雨后清香透幔纱。

独表芳心三月尽，忍冬宜唤忍春花。

——清代·陈曾寿《忍冬花》

传说公元200年左右，浙江余杭的偏远山村，有一户人家有金花、银花两个闺女，金花未婚，银花未嫁。不知何故，金花得了一种叫做“热毒”的传染病，银花为了照顾姐姐不幸被传染，因毒性发作，姐妹俩双双离世，之后被合葬在同一墓穴。数年后，有农户惊讶发现，此坟堆上长出了金银两色的花，花色清雅，花味清香，闻之使人神清气爽。便采摘回家试着治病， 竟然对于姐妹生前所患的“热毒病”治疗很有奇效，于是众人便称这种花为“金银花”。后来金银花被广为栽种和传颂，在江西、湖南、云南、贵州、四川等南方各地生根发芽。转眼到了三国时期，诸葛亮七擒孟获，在长时间征战各地途中，大部分将士因水土不服，出现病殃症状，便下令就近进入一村庄修整。进驻村庄之后，但见村民个个面黄肌瘦，便向族长打听何故，得知竟是无粮饥饿所致，诸葛亮心生怜悯，下令发放军粮施救。全村男女老少感激之至，将士患病一事自然被村民们告知族长。族长清楚蜀兵患的是“热毒病”，便下令村民采摘金银花熬水给广大将士服用治病。不日，全体将士痊愈，诸葛亮率部挥师再度南征。

这是10余年前我在杭州工作期间听到的故事，本来早已遗忘。道听途说的故事自然不知真假，只是偶尔看书读点古诗词，读到宋朝范成大《余杭》：

春晚山花各静芳，从教红紫送韶光。

忍冬清馥蔷薇酽，薰满千村万落香。

我不禁掩卷而思。古有范成大、陈曾寿等文人墨客对金银花的赞美，有宋代王介《履岩本草》下卷关于“鹭鸶藤，性温无毒，治筋骨疼痛，名金银花。”的描述，有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草七·忍冬》：“金银花，善于化毒，风湿诸毒，诚为要药。”的记载。又因金银花不仅耐寒，还耐阴、耐旱、耐湿，后有“涝死庄稼旱死草，冻死石榴晒伤瓜，就是不伤金银花。”的褒扬，足以证明金银花的医药价值、文学韵味以及上苍对金银花的厚爱，还有它自己的负重前行。

乡村振兴的和风沐浴着三湘大地，我们应邀来到湖南秀美平江魅力三市镇。本是炎热的夏季，我们生怕一不小心被外面的热浪消耗，自然紧闭车窗开着空调，仰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豆大的雨点，急速而密集，坠落在车顶上，偶尔擦在车窗玻璃上，发出“咚——咚——”“噗——噗——”的响声，顿时心生快感。过了许久，苍天似乎觉得大地应该降温了，雨点变成了细密的雨丝，绵绵降落，柔软消失，原本婀娜多姿的青山愈发妩媚，有如亲密的姐妹，依偎紧挨，欲断还连。

天公有时也许想做女人，不然这么体贴，我们来到金宝园时，雨已经停了。下车走在舒缓的山路上，稍有泥泞的路面被我们踩出一串串芳香，浓郁厚重，给人回归大地的踏实，泥土味从鼻孔扩散到口腔，再渗入心房，馨香的气流在里面荡漾。感觉自己就像离家许久的游子刚刚踏上归途，身子暂且还在他乡，心思却快了八个节拍已经提前回到了家的怀抱。蜿蜒而上的山间小道，像是爱的枢纽，亲昵而又无声地运送着前来劳作的村民，或者前来观赏的游客，亦或是来采风的我们，也往山下和四面八方运送着小巧鲜活的忍冬花以及深加工产品，运送着大山的希望和乡村振兴的种子。

忍冬，似雪中傲梅，又似春的信使，绽放夏的热烈，收敛于秋的苍凉。她们该是一对怎样有情有义的好姐妹，传承几千年，生生不息，不分贫贱富贵，落地生根，四季常绿，开出如此清新雅丽的金银双色，还要任人煎熬普度众生，就连她的藤枝也被用来熬水沐浴，治疗热毒。何止是忍冬，简直是隐忍一生在所不惜呀。

在三市镇金宝园，高和村支部书记孔拥军告诉我们，乡村振兴离不开政策落实和技术支持。这里的忍冬源自于古老的金银花，却又超越了她们。为了方便管理、劳作和采摘，金宝园的金银花经过前期不断的修剪和护理，没有了四处攀爬的藤蔓，已经全部长成树冠状。一垄垄金银花呈梯田状，像婀娜的少女，初显挺拔身姿散发着青春气息，翘首等待着阳光的抚摸和雨雾的亲吻。而且这里的金银花也不再是原来一年开一次花，而是四季开花，一整年前搭后续几乎都是花期，真是令人好生欢喜。更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迹，这里金银花的花色也不再局限于黄、白两种颜色了，她们还会绽放出红色、紫色的新颖，在黄土地上交谈着秘密的花语，在青翠中缠绕着另外的温柔，真是让人惊讶又怜爱。倘若赶上别具一色的花朵正在绽放，未必你不想亲吻她，听她故事里的伤，听她心跳里的痛，呼吸她花瓣里的香？

我们还非常幸运地体验了金宝园的深加工产品。产品之一金银花牙膏外盒包装独特，生态养眼，新颖清雅。金银两色带压口的瓶子，乍一看以为是尊贵女士的大牌护肤品，精致秀气，亭亭玉立，整个风格似乎和牙膏搭不上边，却超凡脱俗，顺理成章，让你在万千人群中只看了她一眼就能记住，在行色匆匆中会忍不住再回首。而按压后缓缓流出的牙膏，恰似梦中情人姗姗来迟，不急不躁，晶莹剔透，馨香流淌，这未必不是她温柔可人、沁人心脾、予人安康、只留芳香的生命映照？

金宝园的忍冬，她们是有生命的。她们的生命从古至今，从一年一度到一年四季，在轮回在延续，生生不息；她们的生命是有颜色的，从金银两种颜色修炼到现在的红色、紫色等多种色彩，生命之花绽放异彩永不凋零；她们的生命是有灵魂的，她们为你驱除恶臭氤氲清香，她们为你消灭腐朽产生新体，干涸的躯体也为你在所不辞，就算粉身碎骨千煮百熬，依然初心不改给你绕指柔。她们没有娇嗔夸张，只有不急不躁。她们没有高高在上蔑视群芳，只有清新自律。她们没有斤斤计较，只有隐忍奉献。她们开得没有那么热烈和夸张，甚至距离较远时，人们会忽略她们的存在，但是她们依然开得那么执着那么安静。她们生根于大地成长在山岗，她们乐于做乡村振兴的使者，在三市点燃四季，在平江守住平凡。

她们有一个散发着泥土气息却能让大众接受还满心欢喜的名字——金银花。

魏悦来，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平江县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见于《人民文学》《中国校园文学》《少年文学周刊》《百姓作家》《湘江文艺》《湖南日报》《湖南工人报》《湖南法治报》《中山日报》《常德日报》《岳阳日报》《岳阳文学》等。